第六节结构的惯性
客观世界中物质结构关系的巨大意义还不仅在于动静、多少之间,更重要的是,它也存在着某种惯性,因而决定了物质演化的必然性。
虽然生命的特征是通过消耗能量来保持某种结构关系,但这并不是生命特征的全部,至少不是生物现象的全部。因为,我们已知地球上的生物,都具有能够不断成长壮大,且将其成长壮大的过程传递给下一代的功能。如果说,生物是一种消耗能量的结构关系,那么这种结构关系又是怎样被传递(遗传)的呢?
事实上,结构关系在物质间的传递,并非只有复杂的生物系统中才有,即便是简单的物理形态或化学形态也同样有之:
▲陨石撞击地面时,会使地面出现一个与陨石表面相似的坑。
▲雕塑家将一具精美雕塑印在油泥上(或将油泥包于其表面),再分块剥下,从而获得该雕塑的负本(恰好与雕塑结构完全相反的模具),随后,再将石膏或其他易塑材料填入模具中,于是获得了与原雕塑结构一致的正本复制品。
▲化学层面上最显著的现象是经典摄影技术。照相机将自然景象的光波图象(不同光波的结构关系),通过由凸透镜组成的镜头投放在感光胶片上,使感光胶片上的银粒以同样结构关系发生了光合反应,并在显影液的化学反应过程中形成了具有相反图象(结构)的负片。随后,再将光线通过负片将相反的图象(结构)投射到正片上,从而形成了与外界景象一样的,由银粒组成的照片。
类似上述现象的事物还有很多,在此我就不一一列举了。这些现象是否可以给予我们这样的启示:一种物质形态一旦能够影响另一种物质形态发生变化,那么前者不仅应被视作后者的能量,反过来,后者还应被视作是前者某种物质结构的延续。
如果说我们把某种自然延续的现象称为“惯性”(如球体被置于高处会自动向低处滚落),那么我们也就可以将上述这些结构关系在传递中延续的现象称作“结构惯性”。
结构惯性在物理层面上相对比较简单,如受力物体的运动方向、陨石撞击结果、图章印记、石膏造像等,当然也有相对复杂的,如复印、电子扫描、激光刻录等。结构惯性在化学层面相对比较复杂,如我们前面已经谈到的摄影化学成像;其实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量子化学亦含有结构惯性的成分。因为,其揭示的是原子内部电子等相互作用所形成之必然的结构变化。
现在,我们再回过头来考察生命传递现象。
我们知道,生命体的最小单位是细胞。不同细胞的不同功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化学层面的大分子——蛋白质的不同结构所决定的。蛋白质是由氨基酸通过肽键连接而成的多聚体。然而,无论蛋白质怎样变换姿态创造无数种生命体,构成它的基本分子氨基酸总共也就只有20种。所不同的是,每种生命体中所含的这20种氨基酸在排列方式甚至含量上都是不一样的!
此外,在生命体中还有两种多聚体分子十分重要,一种是脱氧核糖核酸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DNA”;一种是核糖核酸,即所谓的“RNA”。构成脱氧核糖核酸(DNA)与核糖核酸(RNA)的成份中,其实有四分之三是一样的,只有四分之一存在差异。两者都是由四种不同的核苷酸组成,其中三种核苷酸是完全一样的,即腺嘌呤(代号为“A”)、鸟嘌呤(代号为“G”)、胞嘧啶(代号为“C”);另一种不同的核苷酸是:脱氧核糖核酸(DNA)含有胸腺嘧啶(代号为“T”),而核糖核酸(RNA)中所含的是尿嘧啶(代号为“U”)。此外,它们两者也都含一个戊糖分子,只是脱氧核糖核酸(DNA)中的戊糖分子比核糖核酸(RNA)中的戊糖分子少了一个氧原子。因此前者被冠以“脱氧”。
脱氧核糖核酸(DNA)与核糖核酸(RNA)虽然差异极小,但本领却有所不同。最大的区别在于,脱氧核糖核酸所形成的大分子链可以不断自我复制,亦即吸收自己需要的物质来再造一个自己;并且能让核糖核酸中4个核苷酸,按照脱氧核糖核酸长链中4个核苷酸的排列顺序进行排列。生物学将DNA促使RNA按照自己核苷酸排列方式进行排列的过程称为“转录”。
而核糖核酸(RNA)也有自己的本领,它不仅可以制造蛋白质,而且可将自身中4种核苷酸以3个为一组,用不同的排列方式分别对应蛋白质中的20种氨基酸,从而实现在塑造蛋白质时,并不是胡乱塑造,而是具有严格规定的塑造顺序,因而,特定的核糖核酸(RNA)序列只能造出特定的蛋白质形态。生物学将核糖核酸有条件制造蛋白质的这一过程称为“翻译”。
现在我们来看看地球上绝大多数生命体是怎样繁殖的:
1.第一代生命体中的脱氧核糖核酸(DNA)与核糖核酸(RNA)其实是随着这一代蛋白质的死亡而死亡的。但是,在蛋白质还没有死亡之前,其中的脱氧核糖核酸(DNA)已经开始自我复制,形成了与母体(DNA)四种核苷酸排列顺序完全一样的新一代脱氧核糖核酸。
2.由于脱氧核糖核酸(DNA)不具有编造蛋白质的功能,却具有编造核糖核酸的功能,因此,新一代脱氧核糖核酸(DNA)用自己的排列方式编造了新一代的核糖核酸(RNA)。
3.新一代的核糖核酸(RNA)又用自己的排列方式编造了新一代的蛋白质。于是,新的生命诞生了。
在这一过程中,无论是构成DNA或RNA的核苷酸,还是构成蛋白质的氨基酸都在不断更新,所不变的是第一代蛋白质中20种氨基酸的排列方式与第二代蛋白质中20种氨基酸的排列方式基本一致!
物质的排列方式是什么?是结构!某种结构始终按照自己已有的形式向前传递,从脱氧核糖核酸(DNA)到核糖核酸(RNA),又从核糖核酸(RNA)到蛋白质;再从脱氧核糖核酸(DNA)到核糖核酸(RNA),复从核糖核酸(RNA)到蛋白质。如此运作,只要在DNA、RNA和蛋白质周围有取之不尽的能源(“多”),就可以将越来越多的能量变成某种生物。只要这种生物诞生的速度高于其死亡的速度,其种群就会变得越来越大。
由此,我们看到,因结构惯性的中介传递作用,使生物的遗传成为可能。